长城壮士：程永茂的巅峰痴迷-维修星

北京7月16日电 题：“长城工匠”程永茂：痴迷于险峰之上

记者 杜燕

站在雄伟壮观的北京怀柔箭扣长城上，年近古稀的程永茂眯着眼睛，手杖在空中挥舞，仿佛正在与百年前的工匠切磋技艺。他说道：“我仿佛在与古人对话，他们当时在做什么，如果我在当时参与长城修建，我会怎么做，这些画面都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北京的长城始建于北齐，在明代大规模修筑，是中国长城中最精华的部分。北京长城分布在平谷、密云、怀柔、延庆、昌平、门头沟等六个区，总长超过520公里。箭扣长城位于怀柔，是明代长城最著名的险关之一，东与慕田峪长城相连，可与古北口、山海关衔接；西与黄花城长城相连，可与八达岭衔接。城墙依山而建，走势变化多端，以险峻、奇特、壮丽、秀美而闻名。

程永茂在北京箭扣长城。

20年修复长城20余公里

程永茂参与了五期箭扣长城修缮项目，对箭扣长城了如指掌。他说道：“怀柔长城的每一块砖石我都了如指掌，甚至上山下坡哪一块石头会硌脚，我都一清二楚。”

作为土生土长的怀柔人，程永茂第一次登上长城是在2004年，当时他接手了长城修复工程的第一项任务——怀柔黄花城段长城的修复。

程永茂年轻时从瓦匠学徒起步，后来拜师于古建修缮兴隆门第15代传人、著名古建筑专家朴学林，成为第16代瓦作传人。他曾参与红螺寺大殿复建工程、天安门城台保护、太庙牺牲所修缮、广济寺下院藏经阁修缮、八大处公园第四处寺院大悲寺修缮等工程。

程永茂说道：“我从小听着爷爷讲长城的故事长大，对长城有一种特殊的情怀。”20年前，他第一次参与修复长城，正是爷爷故事中明代万历年间蔡凯将军修筑的那段“固若金汤”的长城。

历经数百年的风霜，长城在许多地方出现了墙体坍塌开裂、地面破碎残损等情况。尽管如此，程永茂仍然记得初登长城时的震撼：古人依着险峻的山势修建了如此规模且工艺精巧的建筑，整个建筑雄伟壮观。

之后的20年里，程永茂的足迹遍布怀柔的长城，以及延庆、密云等周边区域的长城。他从未停止修复长城的工作。从怀柔黄花城段长城到慕田峪长城、青龙峡长城、河防口长城，再到箭扣长城，迄今为止，他已修复了20余公里长城。

险峰之上千方百计克服三难

凌晨4点左右，位于箭扣长城脚下的西栅子村，一位运料师傅牵着四头骡子抵达料厂，准备将泼灰一袋袋运上长城。

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不久，天空开始泛白。记者跟随骡队钻进了密林中狭窄的山间小道。脚下是松软的泥土，身旁是茂密的杂草。沿途，铺设的水管管道时隐时现。

据程永茂介绍，箭扣长城地势险要，是"中国长城中最险的一段"。修缮工作面临用水、运料、施工三方面难题。

为解决施工用水，施工队从山脚铺设管道，利用高山水泵分两级扬程将水输送至山顶。夏季输水没问题，但10月底山区气温骤降，水管易冻，修缮工作将暂停。

解决了用水问题，物料运输依然是个难题。材料运至第一料场后，需靠骡子接力运送。为保证材料及时送达，骡队每天凌晨三、四点出发，运送两到三次，运输量有限。

记者跟随骡队前行一个多小时，抵达边墙下。卸料后，一台简陋的卷扬机用于垂直拉升材料，再靠人力搬杠运至施工现场。

"鬼见愁""天梯""鹰飞倒仰"......箭扣长城上一段段险要的施工现场考验着工人的勇气和能力。

"修长城不能只追求速度，施工安全最为重要。"程永茂说，这些工人多已从事长城修缮十余年，"不仅具备攀爬险峰的能力，还有强大的负重能力。手艺必须过硬。"。

如何让更多人看到真实的长城，一直是程永茂思考的问题。

多年来，程永茂行走在长城上，总是携带一个红色安全帽、相机、双肩包和手杖。他实地考察、查找史料，对比各段长城的修缮年代、工艺、材料和砌筑做法特点，制定修缮方案。

2016年，他接手了箭扣长城的修缮项目。近年来，他带领团队不断完善修缮方法和理念。以已完成的四期箭扣长城修缮工程为例，第一期工程补加了一些新砖，第二、三期工程基本不再添加新砖，第四期仍坚持"最小干预、修旧如旧"原则，尽可能使用老砖、遵循古法，在保证长城本体安全的前提下，保留长城的"旧"貌。

目前，箭扣长城第五期保护修缮项目已启动，修缮范围从正北楼延伸至慕田峪景区，共涉及6座敌台，总长度915米，修缮工期近三年。这期修缮实现了"边考古，边修缮"的无缝衔接。

行至正北楼，程永茂带记者走进目前箭扣长城保存最大、最完整的敌楼。"正北楼，做工精湛，剁斧石条十三层，回廊双梯冰盘檐，南侧金钱俩窟窿。"他说，这是他心中最美的敌楼。

工作人员刚撤走梯子，他指着券顶问记者："能看出哪里修复了吗？"

记者摇头。他笑着说，看不出就对了。

"新旧难辨，满分过关。"在修缮过程中，只将旧砖按古代工艺重新砌好，尽量不添一块新砖，"看不出活儿"正是他的"理想态"。

他表示，就是在确保长城本体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做到最小干预，保持原有风貌。

这些年，他总结了修缮长城的“五随”工法：随层、随坡、随弯、随旧、随残。随层，就是根据老城墙的石层、砖层、土层来修复，不能出现错位、乱搭；随坡，就是修复时要顺着坡度，注意坡度的处理；随弯，就是按照原有的山弯，留活角、留死角，保持自然；随旧，就是保留古长城的旧貌，修旧如旧；随残，就是忠于古长城的历史现状，破损的地方要保持原样，保留历史沧桑感。

“这处关内垛墙内侧坍塌了，就不再重新砌砖，只把找回的旧砖砌在垛墙外皮墙体上，作为支撑，而且保留旧砖断裂端。”程永茂指着修缮完成的边墙说，长城随着地形变化，在加固时都要按照原有的曲线和坡度进行。

从正北楼向西行，是已修缮完的长城段。年近古稀的程永茂，在高低不平的长城上健步如飞。突然，前方出现十几米高的山石，除了石壁和裂缝，几乎没有路可走。

这就是“鬼见愁”。程永茂介绍，这段长城建在山石上，早已坍塌，原来的台阶也毁了，形成一个缺口。修缮时，按照考古遗址进行现状保护，尽量避免工程干预，延缓消失的速度。

跟着程永茂攀爬“鬼见愁”，虽然心有余悸，但大家也不禁惊叹长城修缮者在“用水难、运料难、施工难”的情况下，保留了长城的奇特、险峻、壮观和苍凉。

在程永茂看来，传承老祖先留下的东西最重要，不要改变原有的工艺，给后人留下真东西才是正道。

痴迷于在险峰做一名长城工匠

“牛角边，正北楼；翻石过海，鬼见愁；穿石门，看倒钩；擦边蹭，缩脖楼；布达拉宫，单边靠；油篓顶下，虎跳愁”，是东路十二景。“擦边过，将军关；三十八蹬，天梯险；单边过，北京结；鹰飞倒仰，九眼楼”，是西路八景。程永茂说，雄伟险峻的箭扣长城处处是景，他总结出“隔景观箭扣长城二十景”，并标注在图纸上。

这些年，他用相机记录了箭扣长城的四季变化和修缮情况，还学会了用CAD画图。

一张张地图，清晰地展示出箭扣长城的地理位置、每段特点以及“五随”工法的要点。

他说，每段长城修缮完成后，都会把现场细节、测量数据和竣工图绘制出来，保存下来，既能直观地看到成果，也为日后的修缮工作提供参考资料。

2020年，全国第一个长城保护修复实践基地在箭扣长城脚下的西栅子村成立。

2021年5月，第44届世界遗产大会高度评价了箭扣长城的保护管理工作。

如今，箭扣长城五期的修缮工作已经开始，他仍坚持每周至少爬一次长城，到施工现场“监工”，遇到关键部位还会亲自示范工艺手法。

他深信，只有及时发现并解决修缮中的细小问题，才能确保工程质量。

“认真、用心、尽责”，这是他在修缮长城工作中总结的八字箴言。

如今，他已培养出一支经验丰富的修缮队伍，并收了四名弟子，传承了十七代技艺。他将多年经验悉心传授给弟子们，并表示只要身体允许，将一直带领大家守护长城。

长城是中国民族的象征，见证了历史的烽火、经济交流、文化互通，以及南北民族的融合。他表示，自己二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源于对长城的热爱。

身边的人都说程永茂“痴迷”长城。“痴迷于我而言是一种幸福。”程永茂说，人生的价值在于在平凡的岗位上认真做事，“我甘愿做一名长城工匠，传承老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