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俞敏洪与董宇辉的“体面分手”引起业界关注。

随着董宇辉离职创办与辉同行，不少网友将东方甄选此举称为“壮士断腕”——核心员工出走、重要子公司转让、巨额资金支持，导致其股价次日暴跌超过 20%。东方甄选剥离个人 IP 的决心可见一斑，但同时也引发了市场对东方甄选未来盈利能力的担忧。

中小股东质疑、股价大跌，均反映出个人 IP 在资本市场中的尴尬处境。无论是直播带货企业寻求上市，还是上市公司跨界进入直播带货领域，个人 IP 作为企业的核心资产，与资本市场的底层运行逻辑存在冲突。

董宇辉离职，是否注定是这场风波的唯一解决之道？体面背后

7 月 25 日，俞敏洪通过公开信回应称，董宇辉持有与辉同行所需的股权购买款，俞敏洪按上市公司规则和公司章程规定安排支付。他还强调，“这句话的意思是，宇辉购买公司的钱我安排了，公司是送给宇辉的。”

除了支付承诺的全部待遇外，俞敏洪还表示，已恳求并取得董事会及薪酬委员会同意，将与辉同行的全部净利润奖励给董宇辉。东方甄选公告显示，与辉同行 2023 年 12 月 22 日至 2024 年 6 月 30 日间的未经审核除税前溢利为 1.89 亿元，净利润为 1.41 亿元。在股东交流会上，他进一步解释，与辉同行账上存留的 1.41 亿元净利润，是董宇辉收入分配后的部分，原本完全属于东方甄选。按照之前的协议，董宇辉的分配比例为 50%。

“我认为在宇辉完全独立出去的时候，再给他一笔奖励，是表达了我们的良好善意，并且我们也希望把这样的善意传递给社会。”俞敏洪在股东交流会上表示。

在外界看来，这算得上一次“体面的分手”。俞敏洪一直在尝试摆脱负面舆论影响，维护自己的负责和善意形象，并彻底完成“去头部主播化”，宣告东方甄选的新发展。董宇辉则得到了一笔天价分手费，除了与辉同行 1.41 亿元的净利润分成外，还有与辉同行剩余的 1.41 亿元净利润，以及俞敏洪为其支付的用于收购与辉同行股权的 7658 万元资金，累计达 3.58 亿元。

有人将这笔金额视为董宇辉的“分手费”。缘由这场体面分手是由中小股东买单的。有股民直接质问：“俞敏洪对得起董宇辉，对得起东方甄选的股民吗？”

康德智库专家、北京大成（上海）律师事务所律师杨春宝表示，重要子公司转让，甚至用公司的大量资金支持管理层收购，有损害中小股东利益的重大嫌疑。关于“俞敏洪将公司送给董宇辉”的说法，杨春宝认为，虽然其内部决策应该履行了相关程序，但依然有违反董事的忠实义务与勤勉义务、没有为公司的最大利益尽到管理者通常应有的合理注意的嫌疑。

在分家消息公布次日早盘，东方甄选低开低走，最低跌超 28%。截至当日收盘，东方甄选跌 23%，报 9.5 港元/股。与辉同行的剥离、核心员工董宇辉离职引发了市场对东方甄选未来盈利能力的担忧。

杨春宝向媒体指出，东方甄选股价大幅下跌，从法律层面反映了公司治理不完善、信息披露不足，引发市场对它的担忧。

俞敏洪在迷茫前路中，不惜得罪众多小股东也要完成独立，他处于“不得不做”的边缘。俞敏洪在股东会上表示，与辉同行的剥离是不可避免的，从一定程度上对公司发展有利。

作为东方甄选标志性人物，董宇辉的个人IP与公司紧密相连，影响力巨大。个人IP的不稳定性与企业追求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相冲突。过去半年，舆论环境动荡，导致双方发展极度不确定，股价受外部因素剧烈波动，公司信誉和声誉急剧下降，管理失衡明显。

艾媒咨询 CEO 张毅向媒体表示，“主播、管理层的言论被夸大，而资本市场非常脆弱。”剥离影响力巨大的个人 IP 的确是一条出路。有业内人士分析，董宇辉的离开可以使东方甄选专注于长期战略发展，降低对个人 IP 的依赖，减少公司运营风险。

东方甄选也在主动调整业务模式，加强自营产品线。俞敏洪在股东会上表示，“我认为有产品的公司才是真正的公司，依赖流量，特别是个人魅力吸引流量的公司，虽然是一种经济现象，但非常不稳定。”东方甄选透露，2024 下半财年（2023 年 12 月至 2024 年 5 月），公司自营产品 GMV 突破 36 亿元，同比增长 108%，环比增长 74%。

个人 IP 作为上市或拟上市企业的核心资产，个人离职会导致公司核心资产流失，对上市公司定价逻辑构成重大挑战。董宇辉作为东方甄选标志性人物和重要增长引擎，其离职可能使公司销售业绩大幅缩水，也影响市场对东方甄选的信心。尽管东方甄选开始调整业务模式，加强自营产品线，降低对个人 IP 的依赖，但这种转型需要时间，也会面临挑战。

董宇辉和与辉同行也面临迷茫前路。董宇辉 “反感成为网红”、“只喜欢教书”，却不得不独立经营一家企业，仍会受到大量关注和舆论影响，这会阻碍年轻企业的发展。张毅表示，董宇辉离开东方甄选后，能否继续被消费者和粉丝广泛认可和接受是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董宇辉是否具备相应的管理和能力，支撑起一个更大的企业管理体系。

如果双方都能克服当前挑战，竞争将更加激烈。与辉同行未与东方甄选签订竞业协议，有望成为东方甄选在抖音的最重要竞争对手。俞敏洪在股东交流会上也提到，双方存在竞争关系，但他希望这种竞争是友好的，甚至互相促进的。

治理困扰则是个人 IP 在资本市场困境的反映。一方面，个人 IP 对企业具有重要商业价值；个人 IP 的不稳定性与资本市场运行规则存在冲突。

由于上市公司的资本市场定价与未来价值预期相关，而个人的知识产权价值不可避免地会随着个人身故而消失，因此其长期价值最终会归零。

当个人的知识产权作为上市或拟上市公司的核心资产时，它们在资本市场的的不确定性就会增加。“个人的知识产权如何资产化是个难题，这也是我国公司法不承认其作为股东出资的原因。”杨春宝表示。

杨春宝补充说，我国公司法第四十八条规定，股东可以用货币、实物、知识产权、土地使用权、股权、债权等可以货币估价且可以依法转让的非货币财产作价出资。非货币财产作价出资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可用货币估价，二是可依法转让。

“个人的知识产权虽然可以货币估价，但恐怕无法转让给公司，一旦其离职，个人的知识产权就不再是能为公司盈利的资产，公司对其没有掌控力。”杨春宝说。

东方甄选坚定地走自营产品路线，选择直接剥离个人知识产权，尽管在一定程度上熄灭了其“流量+产品”的双引擎，但整体MCN属性减弱，路径更加清晰，未来有望依托产品探索新的增长模式。

人才、流量和资本结合得越来越紧密，有没有留住董宇辉的其他办法？罗永浩在评价董宇辉离职事件时举例说，美腕公司的老板戚振波和李佳琦在处理这个问题上提供了另一种思路。最初，戚振波是公司的老板，而李佳琦只是一名普通员工。随着李佳琦事业的成功，他在公司中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美腕公司不断增加李佳琦的股份，直到他成为第二大股东或最大股东，这使他们能够继续友好合作，实现共赢。

罗永浩认为，在私营企业中，贡献最大的人成为最大的受益者，符合公平合理的原则。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金融学教授郑志刚也表示，股权结构设计作为治理思维下的典型工具，为化解类似东方甄选的治理危机提供了足够的策略选择空间，可以通过调整股权结构，使董宇辉在企业中拥有更大的控制权和决策权。

“在蛋糕做大的基础上，通过股权比例的设定维护合作双方的利益。当一方对蛋糕的分配不满意时，还可以通过协商重新划定蛋糕的分配比例。而股权为完成这一切在商业社会提供了极大的便利。”郑志刚认为，通过调整股权比例，企业可以在做大蛋糕的基础上，更好地协调各方的利益，确保各方都能从中获益。

这种股权结构设计并非万能钥匙，在实际操作中需要考虑更多复杂的因素，尤其是对于一家已经上市的公众公司。